半盏玫瑰茶要热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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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旋转花橱|桂花】延迟破晓

「风花十日谈」祺鑫


上一棒@三两晚梦 

下一棒@Hypoxanthine 



*OOC

*勿上升

*一发完

*古风玄幻设定 


演员请就位《无量》设定借鉴

1.1w字请耐心阅读





茶水煮沸的轻烟袅袅飘起来,一身靛色长衣的人端坐在茶桌前,修长如竹节的手指慢条斯理打开一个精致的木盒,镊出些许晒干的金桂放进茶壶。门边响起敲门声,阿砚进来恭敬地行了个礼:“大人,七殿下预计三日内抵达京城。”


狭长锐利的眼睛扫过茶案上的密函,茶水浸润过后的宣纸显露出一行字——“心经巫女已到南疆。”上座的贵人没有抬头,把密函扔进煮茶的炭火中,工序讲究地将花茶入盏,清冷的声音从薄削的唇边落地:“骑马回的?”


阿砚不知道自家大人总这般问是何用意,却还是赶忙应答:“是。”


马嘉祺拿起茶杯小酌一口,冷淡的面容微露欣然之色:“面圣吧。”


大周这些年来随着帝王衰老,夺嫡之争愈明,诸多老臣陷在党派之争的泥沼里难以脱身,无心民生,朝堂混乱。老皇大权独揽多年,雷霆手段,还不至于王朝飘摇,但也日渐沉浸于制衡之术。心系国运的官员暗自感慨,当朝太子昏庸无能,三皇子贤明仁爱却出身不高,站不稳脚跟。好在这些年朝堂上还出了一对年轻的文武双珠,一言一行颇有搅清这污浊之气的风向,大周的国运才照进了光。文,乃马老国相之子马嘉祺,为人行端走正,霁月清风;武,便是当今圣上最小的儿子,七皇子丁程鑫。这两位年龄相近,儿时是一同进的太学,马嘉祺因聪颖稳重,做了七皇子的陪读。竹马相伴成长,本应是极亲近的,但随着二人日益位高权重,关系竟也就摸不清道不明起来。


马嘉祺一身朝服下了轿辇,远远望着,宫门前一条正红色的披风随风扬起波浪,那人暗金色的铠甲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,正是意气风发。听见身后的脚步声,那人儿很快转过身,一双漂亮的狐狸眸子里闪过惊喜的光:“嘉祺!”


多年未见丁程鑫,他那张艳丽的脸蛋在边关烽火的熏染下,又多生出几分英气。马嘉祺见那人儿昔日鸡蛋般白嫩的脸颊上留了一道淡淡的刀伤红痕,心一紧,不露声色地收回眸光,停在丁程鑫身后半步,恭敬行礼:“七殿下。”


丁程鑫未曾想马嘉祺还是如此疏离,犹豫分秒还是上前了一步,一双亮晶晶的眸子不减在这人面前的柔软暖意:“你……这些年过得好吗?边境消息传得慢,我听闻有老臣总是给你使绊,打赢仗后父皇一准允,我就快马加鞭赶回来了……”


“多谢七殿下关心,臣无恙。”马嘉祺余光瞥过丁程鑫身后不远处的宫廷内侍,打断丁程鑫的话向后退了一步,表情依然冷淡无风。


连续吃了两遭闭门羹,丁程鑫如遇一盆冷水浇头而下,浑身洋溢的兴奋冷下来,他还想再说些什么,内侍尖细的声音却从旁边传来。


“陛下传召——”


‹›


七皇子府邸。


阿月把手里精心准备的糕点从厨房里端出来,她念着丁程鑫自小喜欢这些才准备了些许,谁想丁程鑫一进屋子就再不出门,她们这些守在京城府邸的丫鬟离了他有五年,不知小殿下脾性改了没,自然也不敢敲门打扰。


“打了胜仗回来,小殿下怎么看着心情不好啊?”


她在房门口压着声音问询刚刚跑了一趟太医院的阿平,后者擦擦额上的汗,声音还带着喘:“你别说了,听说是那马大人在圣上面前三言两语驳了小殿下的赏,就剩下些没名分的钱财美人。你也是知道我们这小主子的心思的,他不在乎那些,可说这话的人偏偏是马大人。”


阿月听来不忿,声音也大了些:“我们小殿下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五年,从南疆拼了命回来,他凭什么……”


“嘘——”阿平惊得捂住阿月的嘴,下一秒房门“吱呀”一声就开了,丁程鑫的贴身侍女茗儿从里面探出头,略带责备地瞪了两个小丫鬟一眼:“太医到了吗?小殿下疼得不行了。”


阿月慌张地点点头:“在路上了,马上就到,小殿下怎么了?”


“一点战场上的伤罢了,莫要说出去。”


茗儿一闭门就闻到一股更浓郁的血腥气,见坐在榻边的丁程鑫已自己狠下心开始解腰上的绷带,她忙不迭走过去,小心翼翼地接手帮他绕开黏上皮肉后血忽淋拉的绑带,心疼地忍不住开口:“南蛮人下刀这样狠,您明明可以坐马车的,偏要骑马。”


丁程鑫额上细细密密布满了一层冷汗,他紧紧抓住衣衫的边角,半天憋出一句带着倔气的话:“我不想他看轻了我。”


茗儿知道丁程鑫指的是谁,她这小殿下天不怕地不怕,只在心上裂了一个缺口,存了那一个人。丁程鑫十五岁就随几位老将军上了战场,赢了不少胜仗,少年将军名噪一时。圣上见他风头太盛,想把他安定在京里,就给十八岁的小儿子赐了婚。谁能想到丁程鑫狐狸眼睛一挑,竟是当朝退了婚约,还在国相为马嘉祺物色家室的花月会上以纱掩面,一袭红衣落在台上舞了一手漂亮的好剑,腰肢纤细轻盈,衣摆飘飞如花,眸色媚转间惊艳了半城赴宴的名门闺秀,却也毁了马嘉祺一整个花月会。


皇帝眼线众多,他不会在意皇子后宅里的男女风月,却绝不可能准许风头最盛的小儿子手握兵权,与心思缜密的国相世子交往过密,随即就打发了丁程鑫去南疆驻守,丝毫不顾那边巫术乱眼,南蛮粗俗,根本不是娇生惯养的小皇子该长待的去处。


茗儿抬手擦了擦丁程鑫额上的汗,细细安慰道:“马大人在朝堂上那些话您别放心上,既然被准允归京,就先好好修养几日。舟车劳顿又急着面圣,您还没吃饭呢,府邸里小厨房的手艺比边境好得多,您想吃什么,阿平和阿月都在外面候着,我让她们现在就给您去做。”


丁程鑫深吸了一口气,不知道是在舒缓腰上涓涓流血的伤痛,还是心上无限的委屈。他嗅到空气里不被墙壁所阻隔的淡淡花香,眼前不觉浮现出对街马国相府上的那一园桂花树,声音沾染了水汽:“茗儿,我想喝……桂花酒酿。”


茗儿心上一痛,还是应声去了。


丁程鑫坐在床上,腰间的疼痛愈发强烈,他闭上眼睛去麻痹自己的神经,不知不觉就垂下脑袋,恍惚中看见十八岁的秋色。


芝兰玉树的少年拦腰挽住艳色佳人一个轻步飞离正厅,丁程鑫手上的软剑迷离迷糊就落在了一身清雅淡香的人手中。脚下一片金黄的花瓣,他面纱未揭,少年便悠悠柔柔地开口:“阿程,又在胡闹。”


丁程鑫脸上飞出两片淡粉的云霞:“我扰了你与闺秀们赏花谈诗的机会,你不生气?”


马嘉祺不置可否,只是回内室取了一件兔毛披风披在丁程鑫的身上,掸掉他发丝间被风吹落的桂花花瓣,微凉的十指扣上丁程鑫的手,也不管他愿不愿,便往里屋走:“想喝桂花酒酿吗?前厅不曾有的,我这些日子酿了些许。”


丁程鑫头在困意里向前一晃,眼前丝丝绕绕花香的温馨画面便变了模样。


“父皇突然让我去南疆,嘉祺,我不想……”


马嘉祺如今日一般地后退了一步,花月会的事情传到圣上耳中,半月之内,他竟疏离得仿佛二人像不认识似的:“七殿下贵为皇子,自当保家卫国,为民分忧,莫要任性。”


丁程鑫没有来得及说出口,他没有不愿担负责任,只是想临行前,像往日那般撒撒娇,再听马嘉祺一句关怀,得马嘉祺一个拥抱。圣旨的重量在肩上压着,他捏了捏衣角,垂下眸子:“那走之前……我想……再喝一次嘉祺做的桂花酒。”


“七殿下说笑了,殿下府中手艺精妙,想要什么都会有。臣手艺不精,不敢僭越。”


“嘉祺……你什么意思?”


马嘉祺没有回答,修长的影子在宫城墙外拉成一道灰色的线,在夕阳暮色下格外遥远。


心上人朝夕之间就与自己越走越远,丁程鑫在湿热偏僻的军营里翻来覆去睡不着,左右想不明白。他后来听闻马嘉祺在京城众才子的七夕灯会上一醉挥毫,一改往日一心朝政的寡情臣子形象,桨声灯影,觥筹交错,情诗曼曼,名动京城。家有闺秀的名门按捺不住好奇,一个个打着幌子来问,他只摇头婉拒:心有佳人。


可那个时候,丁程鑫在哪里呢?那个七夕正是南疆仗打得最苦的时候,丁程鑫冲锋在最前端的船着了火,他在水里呛了好几口水,被副将拖上船后,丁程鑫浑身上下都是混着血与沙的污浊,湿发一缕缕挂在脸上,狼狈得让人完全猜不出——这竟然是当年京城花一样漂亮娇纵的七殿下。


也是,能写会画的堂堂国相世子,又怎么会喜欢整日只知道拿枪舞棍的失宠皇儿呢?丁程鑫推去婚约的那一日便看见皇帝面色不愉,谁想后来竟被直接发配去了无将愿守的南疆,马嘉祺对于他的倾诉,也是一脸非去不可的冷淡。丁程鑫回想起小时候在太学,他无心诗书,往往是拿了马嘉祺的来抄,抄了也不懂其中要义,被师傅拿戒尺把手心打到通红。他褪去铠甲一身是血躺在医馆的床榻上想,那人若作情诗,自然也不是给自己的。


副官拿着送呈的信件来问,丁程鑫把一直以来与捷报同发出的报平安信件扔进炭盆,闭上了眼睛。


而当丁程鑫等在宫门前看见马嘉祺的那一刻,心上的火又忍不住地复燃起来。他控制不住自己想上前,哪怕马嘉祺给他一个笑,他也是乐意的。

但是并没有。


丁程鑫掐紧了床榻上的软褥子,心揉成一团,眼泪一滴一滴从眼角落下来。


‹›


“大人,不好了,出事了!”阿砚一进门就跪在了地上。


马嘉祺手里碾磨桂花的动作一顿,眉心微皱:“莫要慌乱,什么事至于如此。”


阿砚也知自己形容不整,他平复了半刻呼吸,觉察着自家大人的神情,仿佛怕吓到他似的开口:“七殿下一归京,南疆就来犯了,如今大军开到了南峪城城郊外二十里,怕是不妙。”


马嘉祺放下手里的石磨,转身倒了一杯热茶,手却不易察觉地颤抖起来:“阿程守了南疆五年,半朝武官,如何也不必他再去应战。”


“可是大人……圣上,圣上刚刚下旨,让七殿下即刻启程……去南疆。”


“啪!”


马嘉祺手里的茶杯倾洒在桌面上,带着馥郁花香的茶水洒了他满袖。他极力克制自己胸膛的起伏,眼神却顷刻充满了暴戾:“你说什么?!”


“大人,小的不敢骗您,如今朝中无人,三皇子在北境脱不开身,唯有小殿下能战,小殿下现在人已经在宫里了……”


马嘉祺站起身:“即刻面圣。”


阿砚深知丁程鑫如今归京是马嘉祺呕心沥血这些年才有的最好结果,他这位世子又是暗插心腹大夫在军营里照料丁程鑫,又是每逢战事刺探军情比自己上战场还紧张,还四处寻人旁敲侧击,只想把那人儿早些从南疆这等苦地方调回来。但违逆当今圣上不会有好果子吃,他急急忙忙跪在马嘉祺面前拦神色紧张的世子:“大人,大人!您之前为七殿下的事情就和陛下有了诸多争执,如今圣旨已下,您三思。”


马嘉祺站在门边闭上眼睛,掩盖住痛苦纠结的神色:“心经巫女,刚至南疆。”


“是……是江湖传闻……那个会换人目明的巫术之女吗?”


“我虽然不信此道,但探子来报多回,南疆的二皇子在夺嫡中被刺客一剑刺瞎了眼睛,他们相中了一双会射箭的眼睛来换。你以为我是怕阿程打不赢仗吗?我怕……他们要阿程的眼睛。”


丁程鑫一双明媚清澈的狐狸眼睛不仅漂亮夺人心神,更重要的是目力极佳,但凡他射出的箭,箭箭百步穿杨。


马嘉祺知他心思纯澈,行事磊落,唯恐这样活在阳光下的人儿,一不留神就被暗箭所伤。马嘉祺既然胆战心惊地把人盼回来了,就再不能放他回那龙潭虎穴。


‹›


丁程鑫站在宫门外马嘉祺的马车旁,听到有人从里面出来的声音,他抬起头快步迎上去,利刃出鞘架在来人颈项之上,本满是怒意的胸膛一开口竟是颤抖不已:“马嘉祺,你为什么不让我去?”


“马大人!”


“七殿下!”


四下侍卫瞬间慌乱,马嘉祺与丁程鑫相传不和多年,却从未有过如此剑拔弩张的场面。马嘉祺用眼神示意无事,屏退左右,毫无波澜地开口:“七殿下,这是做什么。”


“如今你是正二品文官大员,我说话说不过你。你在父皇面前否掉赏给我的兵权,说我年轻不足以担大任,我认了;你和父皇说我娇气蛮横,不适合再在南疆统领军队,让我留在京城,我也认了。可是马嘉祺,五年前,是你让我去南疆,对我说莫要任性,保家卫国,怎么,如今南蛮来犯,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不堪,这样不配出战吗?”丁程鑫说着说着手里的剑便拿不稳了,眼眶红了一大片,连脸颊都涨得通红。


马嘉祺侧眸看了一眼身后未曾离去的宫廷内侍,极力按捺心间酸涩:“七殿下,这是宫门外,有些话我们……”


“马嘉祺!这么多年来我竟不知道,你会是这种主议和的懦夫。”丁程鑫不顾马嘉祺的转移换题,冷笑了一声,他走近马嘉祺的耳边压低声音,豆大的泪珠却是从那双透亮的狐狸眼睛里落下来,“我知道了,你就是不想我在父皇面前留下好印象,你是不是还在恨我当年毁了你的花月会?那你当年当众揭穿我啊,让我难堪啊,让我再也没办法在京城待下去啊,你为什么还要和我……”


朝思夜想的人儿只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日就又要别离,看着丁程鑫憋红了的双眼,马嘉祺强忍住帮人擦拭眼泪的冲动,在丁程鑫话说到不可再说的地方后退了一步,脖子在他未曾用力的刀刃上划出一道细细的血口。丁程鑫吓得手一松,剑“哐当”落地。


丁程鑫听见那人抑制颤抖的声音。


“您是皇子,在下是臣,尊卑有别,臣不敢。”


马嘉祺眼前浮现出五年前富丽堂皇的空旷大殿,一身华服的天子站在阶上,目光轻蔑地扫过跪在地上求情的马嘉祺,哼笑一声:“七皇子不去南疆,倒也不是不可以。”


“陛下?”马嘉祺诚惶诚恐地抬起头。


“朕只喜欢听话的儿子。”皇帝示意内监呈上一壶盘龙金酒壶。马嘉祺见过这种酒壶,一壶两嘴,红色为春酒,蓝色为毒酒。心思难测的天子走下台阶,拍了拍年轻臣子的脸蛋,危险的声音响在马嘉祺耳边:“爱卿是聪明人,喜欢的话,春宵一刻后,替朕送送他吧。”


“陛下!”


马嘉祺忙不急叩首。


老帝王刺耳的笑声在马嘉祺身后响起:“他若乖巧,也可以只喝红玛瑙那一嘴。花月会那日滋味如何?朕听说,七皇子惑乱朝纲,行为不端闯了爱卿寝院,那夜哭得很是好听。”


马嘉祺心境震荡,不知圣上眼线如此细密,再心思缜密的人也难在帝王面前维持波澜不惊。他念着大雪中跪在殿外无端受罚的丁程鑫,只知道叩首连道:“陛下,臣酒后无状,不知天高地厚,与七皇子无干,是臣罪该万死!”


“哎,爱卿莫慌。七皇子如今在外面跪了三日,怕是武艺再好也拗不过爱卿了。领了这壶酒吧,七皇子生得漂亮,就当朕赐你的赏,嗯?”


“七皇子尊贵,臣万死不敢!”


马嘉祺只记得他那时生出一身冷汗,屏气保持着叩首的姿态,连帝王何时走出的大殿都不知。唯恐自己多停留一秒再生当年祸端,马嘉祺躬身行礼后绕过丁程鑫还惊楞在原地的身体,再不能看他一眼,拉开车帘。


“马嘉祺!那你当年那碗桂花酒,到底是什么意思?!”


丁程鑫对着远去的马车带着哭腔大喊了一声,夕阳黯淡的光照射下来,把他的影子拉得和马嘉祺离去的那日一样长,一样孤寂。


‹›


茗儿端着一盆染了鲜血的温水往外走,一个回廊转角,竟看见多年未出现在七皇子府邸的人。


“马……马大人!”


茗儿是自小养在丁程鑫身边的丫鬟,自然也与马嘉祺熟识。马嘉祺一身不易看出的黑衣,比了一个“嘘”的手势,目光扫过她手里的水,很快变得冰冷:“这些血是怎么回事?”


“这……”茗儿旁观者清,知道马嘉祺并不会做出有实质伤害丁程鑫的事情,但是他这几年态度确实有变,她琢磨不定,也不敢开口。


马嘉祺绕过茗儿,快步向丁程鑫的卧房走去。


“马大人……马大人!小殿下点了安息香,已经歇下了!”茗儿放下手里的木盆,急慌慌追上去。


马嘉祺止住步伐,清冷克制的声音里有了几分波动:“我明天就要启程去南疆,不知何日能归。你如实告诉我,阿程怎么了。”


茗儿咬了咬唇,她一抬头,竟从马嘉祺的眼神里看出诀别的痛意,就心软开了口:“是……是小殿下归京时身上带了伤,今天从宫里回来大哭了一场,就没从床上起得来……太医来看过……说,说是情绪激动,伤口迸裂了。”


“带伤还骑马?你们怎么伺候的?”马嘉祺心撕裂似的剧痛起来,他眉头紧锁,后悔今日在宫门口没说一两句软话。


马嘉祺,分明是酿了五年酒才盼回家的人儿,你却一见面就让他掉眼泪。


“大人,骑马是小殿下的主意,您是知道小殿下脾气的,奴婢们阻拦也是无用啊。”


马嘉祺挥挥手:“你去忙吧,我不惊扰他,就在外面看看他。”


透过窗棱缝隙看在床榻上窝成一小团的丁程鑫,月光照射在他身上,显得小人儿的影子更加落寞。马嘉祺鼻子有点酸,他抽了抽鼻子,背靠着门慢慢坐下,拿出袖口里的那坛桂花酒放在地上。


“阿程,对不起,我今天……不是故意要那样说的。”马嘉祺把头靠在门板上,仰望夜空中如玉盘似的月亮,口中低语喃喃,“那年七夕后,你就再没有来信了,想来是真的被我气到了吧。可是我不这么做,陛下就总是猜忌你我心存结党之念,还有……那份心思。其实七夕那首诗……我本来就是写给你的。”


马嘉祺的手摩挲着酒坛上的封纸,情绪复杂地叹了一口气:“这些年你在外面,我心也悬着,一滴桂花酒都不敢沾。早就知道你会怪我,我本想着等你回来交了兵权,陛下不会时时刻刻盯着你了,就和你说一一清楚,谁想竟然南疆又起了烽火。”


“阿程,倘若我还能回来,我一定好好和你赔罪。这坛酒,就先当做我的第一个赔礼吧。”


马嘉祺靠着屋门坐在门槛上看了一会儿月亮,把那坛封口的桂花酒酿放在丁程鑫门边,悄然离去。


‹›


兴许是南疆与京城气候不一,丁程鑫回京一时不适应,再加上心绪起伏又有新伤旧伤一并复发,一向好的身子竟在马嘉祺走后第二日发起高烧来,迷迷糊糊间躺了半月才见好。


“他什么时候离京的?”丁程鑫身上披了一件貂皮大衣,手里抱着那坛未开封的桂花酒,白瓷的酒坛被手都捂暖了。十一月初京城的风说冷就冷,他刚刚清醒,对着装满红罗炭的雕花炭盆发呆,一时间满脑子都是南疆军营里呛人的灰炭。


马嘉祺,你以为你拿一坛酒和我赔罪,我就会原谅你吗?南疆的条件那么苦,你就好好受着吧,我看你不被那炭火熏掉眼泪才好。


茗儿是随军陪丁程鑫去南疆的贴身丫鬟,读过书拿过剑也识军法,不像内宅丫鬟只知道绣花。她把羊皮地图递给丁程鑫,如实答道:“二十万大军压境,已失了十座城池,圣上催得紧,马大人在见完您的第二日就出发了。”


丁程鑫把手里的酒坛猛地搁在案上,坐直了身体:“这么急?谈判进展如何?”


茗儿支支吾吾:“有消息说……说……”


“你说呀!”


“说是谈判不顺,南蛮人扣下了马大人,但还没危及性命。圣上那边……没有发兵震慑的意思。”


这些年朝堂都靠着马嘉祺这一势独挑大梁才不至于倾颓,马嘉祺早些年护在京里,已有不少异族对他起了杀心,南蛮人不傻,能有搅乱大周朝堂的机会,定不会允马嘉祺活着回来。丁程鑫从床榻上猛地站起身,貂皮大衣滑落在榻上,他一身单薄的白色中衣,没穿好鞋就跑去书房案上寻兵符,惊得茗儿在后面拿着衣服追:“小殿下,您别着急,马大人聪颖过人,巧舌如簧,未必如您所想。”


丁程鑫握住虎符,对着羊皮地图演画一二:“来不及了,除非快马加鞭不分昼夜,不然马嘉祺肯定走不出南蛮军营。茗儿,喊我副将来,现在就收拾行装。”


“小殿下,您身上还有伤,而且这么晚陛下已经歇下了,没有朱批,您这算私调军队的!”茗儿哪里想得到丁程鑫竟开始穿配行军铠甲,唤副官前来便是要调遣军队的意思,她赶忙拉住自己的小主子,语调急切。


丁程鑫脸部要笑不笑地抽了抽,再抬头眼睛已是通红的,不知是因为急怒还是担忧:“不然呢,把南疆十座城池和马嘉祺一起送给南蛮人吗?!父皇视臣子如草芥,这个朝堂之上,还有能立得住大周的文官吗?更何况……”


“倘若父皇指派我去前线,两军相遇,南蛮以他为质子,你叫我那时如何作战?”


‹›


部署好大部分调遣事项,丁程鑫飞身上马,一个小厮忽然从路边冲到府邸面前,跪在丁程鑫马前磕了三个响头:“小殿下,您不能去呀!”


丁程鑫看了一会儿才认出那是马嘉祺身边的小厮:“阿砚?”


“心经巫女已至南疆,南蛮人……他们怕是会取您的眼睛!”


丁程鑫听笑话似的笑了一声,手腕上整理护甲的动作没有停:“我二十万大军,害怕她一个巫女妖术不成。”


“小殿下,大人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,让您在京城好好养伤,莫要忧心战事,您……您就听大人一句吧!”


听见这话,丁程鑫嘴角飞扬起苦涩的笑意,一口饮尽马嘉祺留在他门前的那坛桂花酒,白瓷酒坛在地上摔出清脆的声音。清冽香醇的酒液顺着他艳红的唇向下流淌,被深夜的火把衬得晶莹,不知是泪还是酒。


“那等我见到他,我会用手里的箭告诉马嘉祺,就是要我一双眼睛,我也不会让他死在我护卫的地界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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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嘉祺在走出军营听见翻山倒海的厮杀声时就知道,丁程鑫还是来了。没有完整的兵符,没有皇帝的准允,丁程鑫凭一己之力肩负全部罪责,夺回了南疆十城。


马嘉祺脑子里涌现出那一壶毒酒的影子,在朝多年,他不是没有见过被内监打断手脚,直接灌下毒酒的官员,大都是对皇权不够敬仰。一想到丁程鑫为国厮杀前线后,回京还可能有此遭遇,马嘉祺就手脚冰凉,推开门冲进南疆将军府寝房的声音竟是比夜里的寒风还冰。


“丁程鑫,你不愿我议和,可以和陛下进谏,怎么能私自带兵来南疆?!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任性妄为?”


丁程鑫没有穿铠甲,一袭柔软的白衣坐在正房中央,被身后冷淡克制的声音一激,他来时胸膛中新生的暖意尽消,浑身的经脉都刺痛起来。他背对着门,背后随马嘉祺入室夜风的凉意慢慢漫上心间,好像南疆夜晚寒冰似的风没有被窗纸拦住分毫,都融进了他的骨血里。丁程鑫停下手里运功的动作,垂下头没有转过身,倔强又极力冷漠的声音里却带了泪意:“马大人,我是皇子,论尊卑,我是尊,你是卑,我任性妄为,与你何干。”


“你……”


丁程鑫听见马嘉祺因隐忍极怒而关上时发出出风声的门,以及愈走愈远的脚步声。他漆黑一片的双眸前,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头插冠羽,衣妆异域的巫女。


“其实,我也不要七殿下的命。”她妖魅的声音滑入丁程鑫的耳朵,伤痕累累的人儿把弓插进地面,支撑不听使唤的身体。十城,一城一毒,再细心高明的医官,也无法在高强度行军中为他检查每一道伤口。


“这南疆十城七殿下是夺回了,可你们的钦差御使回不回得去,是另一回事。”巫女拿出袖中的解药瓶罐向丁程鑫示意,扬手指了指南疆军营最中央那一顶帐篷,丁程鑫看见马嘉祺的仪仗还立在外面。


他不可能中了毒还在防备森严的敌营里,同时护马嘉祺一并安全出来。丁程鑫在心里盘算着,巫女最后一剂蒙汗药的药效一层层晕染叠加上来,他双手无力得快握不住剑,咬牙切齿地问:“那你们要什么,才能放他一条命?”


心经巫女勾唇一笑:“七殿下的眼睛。”


“马大人。”门口牵马的侍从看见马嘉祺少有一身躁怒从府邸里出来,心中生了惧,却还是依制行礼。


马嘉祺见着他手里牵着的快马后,有一车满箩筐的宫廷御用炭火,随口一问:“南疆军营艰苦,哪里来的红罗炭?”


“回大人,是七殿下说您烧不惯军营里的炭火,从京城带来,叮嘱我们运到您住处的。”


马嘉祺要走的步伐略顿,身上的火慢慢转成心酸,他苦笑了一下,下意识加了一个寻常的问句:“你们殿下今日是骑马回的将军府吗?”


“不是,七殿下今日坐的马车。”


马嘉祺心间一凉。


丁程鑫背对着门运功,听见门复又开了,有人的脚步声靠近,他转过身,对着一片黑暗开口:“茗儿,帮我热一壶桂花酒,要滚烫的。”


“茗儿?”


丁程鑫听不见丫鬟的应答,想是自己听错了。他周身的凉意越来越强烈,心经巫女的妖术便是以世间第一武学“无量心经”作替换眼睛的筹码,但取走目明的毒不止夺了他眼睛,更伤及了经脉。丁程鑫运功试行无量心经之时明白,他的经脉已支离破碎,只怕在练成心经之前,他都要畏寒了。还不适应黑暗的他摸索着地板颤颤巍巍站起来,又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绊住脚,“嘭”一声就要摔下来,却不是冰凉的地面,而是坠进一个气息淡雅的怀抱里。


“阿程,你眼睛怎么了?!”


马嘉祺扶住丁程鑫的肩膀,忧虑不安的声音顷刻浸满了凉意。


丁程鑫不知道马嘉祺去而复返,更太久没有这边与他亲密过,惊得就要从他怀里出来。但失去视力和武功的人当下如何比得过马嘉祺的力气,丁程鑫不吭不响只一昧想逃,马嘉祺却把他挣扎的身体掰正过来,看见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里面正一点点蓄满泪水。


“阿程!你回答我,你眼睛怎么了?!”


马嘉祺矜守多年的冷静荡然无存,他拉开丁程鑫想捂住自己眼睛的手去看他,让嘴里倔强喃喃“不要你管”的人儿告诉自己手上的数字是几。丁程鑫看不见马嘉祺刺痛的目光,却能想象得出,只能侧头闭上眼睛不停地摇头,不想让无神的双目得到马嘉祺太多注视。


马嘉祺自己都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:“你是不是见了什么人?阿程,你说话啊?”


丁程鑫知道自己瞒不住了,他凭借自己的直觉,把头扭到马嘉祺看不见自己眼睛的方向,声音中含了凄凉的笑:“阿程……你五年多没这样唤过我了。”


马嘉祺被他凉嗖嗖的笑声刺得心愈来愈惶恐,他看见丁程鑫胸口白皙肌肤上浮现出模糊的黑色字体,猛拽住丁程鑫的手:“阿程,你见过心经巫女了?”


丁程鑫把手从马嘉祺手里抽出来,缩进宽大的袖口里,缓和了一会儿情绪才自嘲地开口:“无量心经是世间第一武学,拿一双眼睛换,也不算亏。”


“你疯了!你把眼睛给他们,那你以后怎么办?!”


丁程鑫的声音一点点沾上水汽,他克制住自己想掉眼泪的冲动,把身前的马嘉祺推开:“有三皇兄在,我又不要做皇帝。巫女取眼必须自愿,我签了议和书,让他们南疆拿二十年不得进犯大周作保,不然我就反悔。马嘉祺,尊卑有别不是你说的吗?我做的决定,你说什么都无用,这回你管不了我。”


心痛与怒意在马嘉祺的心里如旋风打转,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,清冷的声音此刻颤抖着裹挟了几分苍凉:“好……你说得对,我是管不了你,我如何管得了你。”


“但是钦差使臣不归七皇子军队管辖,所以臣做什么,也与小殿下无关。”


丁程鑫听见一声疾速抽出佩剑的声音。


“马嘉祺,你去哪里?你回来!”


丁程鑫心中生出恐怖的设想,唯恐他再回到那野蛮杀戮的敌营找巫女,顾不着自己就急匆匆跪着向前去拉马嘉祺,又因为看不见而摸索不到人,心下更加焦虑,向前爬了几步一个踉跄从阶上摔下来,动作莽撞得险些撞到马嘉祺的剑刃上。马嘉祺听见身后膝盖和地面毫不留情的碰撞闷响,心下一惊,转过身就是丁程鑫青丝飘散,双目红肿的落魄模样,心脏碎裂的剧痛在胸膛里蔓延,“哐当”一声扔了剑,转过身抱住地上嘴里忙乱念叨“嘉祺”的人儿。


“你听我的,嘉祺,你就听我的一次好不好?你别去,我知道你讨厌我,你不为了我,就当是为大周的百姓,你别去……”丁程鑫紧紧抓住马嘉祺的胳膊,失神的双眼里噙满了透明的泪,“我知道我任性,我违抗婚约,搅坏你的宴会,滥用兵符,还打断了议和,可是……可是……我不想你死在南疆……我拼死这五年,好不容易回去了,可以看看你,你不能又……”


丁程鑫的泪一滴滴打湿马嘉祺胸口的衣襟,马嘉祺回抱住地上少见脆弱的人儿,眼角也落下泪花。


“阿程,我怎么会……讨厌你呢?”


一想到丁程鑫因自己失了眼睛,马嘉祺就心疼得宛若被刀片一刀刀凌迟,他用自己的体温去暖经历无数崩溃长夜的人儿:“我给你去找法子,找最好的大夫,阿程,一定可以治好的,一定能看见的,嗯?”


丁程鑫以为马嘉祺还是要去找心经巫女,他几乎用尽全部力气死死抱住马嘉祺的腰:“不要,你别走!嘉祺,父皇论罪的圣旨今夜就会到,我,我以后可能都看不见你了,你就陪我最后一夜好不好……”


昔日骄傲的七殿下从未这样求过人,马嘉祺心碎成一瓣一瓣,他捧住丁程鑫泪痕遍布的脸蛋,用指腹温柔地抹去他新溢出的泪,自己却止不住泪:“好,阿程……我就在这里,哪儿也不去,你放心,谁也带不走你,谁也不能再伤你。”


七皇子兵符传令,南疆护国军严阵以待,围护将军府,非令不可入。


“阿程,一直没有来得及和你说一句对不起,这些年我在陛下面前说你的不是,驳你的权赏,不是出于真心的。你很好,大周的百姓谢你还来不及,不让你这次来南疆,只是……我的私心。”马嘉祺坐在榻前替丁程鑫梳理他沐浴后的青丝,忽然开口。


丁程鑫吸吸鼻子:“私心?”


“嗯,我怕你被夺了眼睛,才擅作主张和陛下请命议和……那日在宫墙外惹你伤心,我很后悔。”


丁程鑫肩膀过了一会儿开始一抖一抖的,马嘉祺听不见人儿回话,慌忙放下木梳正过丁程鑫的身体,发现他的眼泪一大滴一大滴顺着脸颊向下滑,把领口都沾湿了。


“阿程?”


“那你为什么,为什么之前突然对我这么冷漠,又不说?我的喜欢你想要就要,不想要就丢了……”丁程鑫失神的眼睛又一片红通通,他终于控制不住,五年多憋在胸腔的委屈爆发出来,一拳一拳轻飘飘地打在马嘉祺胸口。


“对不起,对不起阿程……是陛下知道了我们的事情。他那样一个忌惮结党谋私的人,怎么会准允一个在朝权重的文官,与手握兵权的皇子交往过密?当年我执意要你去南疆,是陛下和我说,如若你不愿,就要取你性命。”


丁程鑫听愣了,君臣与父子,兔死与狗烹,原来这些自古便有的矛盾,在他身上也不能免俗。安静了半炷香,他轻轻问:“如果今夜过后,我能苟活,你还要与我装作形同陌路吗?”


马嘉祺吻了吻丁程鑫的眼睛,把他的珍宝紧紧拥进怀里:“再不会了。阿程若喜欢,我就为阿程酿一辈子的桂花酒。”


夜幕沉沉落下来,丁程鑫在寤寐求之的人怀里松了弦,全身积年的伤疤被细细吻过,仿佛梦见当年那坛酿满少年情深的花酒。马嘉祺哑着声音一遍一遍唤“阿程,阿程”,在他耳边念那年七夕写下的情诗,他不懂那么多,只觉心间有了温度,滚烫的呼吸交错间,他晕厥前隐约感觉有光芒落进自己的身体。


‹›


“嘉祺?嘉祺?!”丁程鑫一觉醒来榻边没有那人的气息,他慌忙间四下摸索,却听见马车的车轮滚滚。茗儿的声音响在帘外,一股冷风窜进来,她跪进铺满绸缎软褥的宽马车榻里:“小殿下,马大人不在,我们在去江南路上。”


“为什么去江南?马嘉祺人呢?”


“陛下的圣旨到了,说是十城既收,和约已拟,顾惜您为国失了一双眼睛,将功补过,就不论罪了。只是没收了全部兵权,让您好好调养。”茗儿照着马嘉祺的意思,略去他为一壶御赐毒酒险些杀了宫廷内侍,以藏于南疆的兵符与和约为筹码,才在九五之尊下为她的小主子换来一丝生路。“马大人说江南风水好,适合养眼睛。”


茗儿见丁程鑫沉默,把一坛封口的满满的桂花酒送进他手里:“马大人还说,把这个给您,您就懂了。”


丁程鑫闻到浓郁的花香,手一沉——马嘉祺要他等他。


次年,老帝突发暴疾,太子被废,马老相国世子辅佐三皇子登基,朝局稳定,万象更新。新帝昭告天下,重金寻可解心经巫女妖术之法。


丁程鑫自己扶着桌沿,稳稳坐在院里的石凳上。他胸口黑色的字迹在一整年心经功法修炼里慢慢淡去,虽然看不见,其他感官却愈发敏锐。马嘉祺为他选的这栋江南的宅子也有一棵金桂,丁程鑫深吸一口微凉空气里浓郁的花香,伸手熟练地撕开酒坛上的封纸,拿起酒坛抬头就要灌。


不知是梦还是幻象,丁程鑫最近喝了这批新酿的酒后,眼睛竟朦胧间看得清一些东西了——他总觉得马嘉祺的影子在这栋宅子里。


“桂花酒酿要慢慢酌,如何能喝这样猛?”


一个温和的音色响在丁程鑫耳后,来人轻轻握住丁程鑫的手,把他手里的酒坛换去,倒了一小盏温酒。


丁程鑫身体颤抖起来,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,手几乎拿不稳杯盏。


“阿程,尝一口。”


丁程鑫喝下那盏桂花馥郁浓得要溢出来似的温酒,眼睛上的黑布被细长的手指缓缓解开。


马嘉祺站在一地金黄上,轻轻把落在丁程鑫发顶的花瓣摘去,十指紧紧扣住面前人儿的手,一如他十八岁那年笑意柔软。


丁程鑫看见天亮了。



——END——



祝丁程鑫小朋友十九岁生日快乐,新的一岁健康快乐,高考顺利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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